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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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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四章91
预备铃响的时候易遥伸出手撕下了那张贴出来的写着自己名字的病历单。

周围的人出嗡嗡的声音一边议论着一边四下散开来。

易遥慢慢地把那张有点泛黄的纸撕下来。在手心里捏成一团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朝教室方向走过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站了一会然后回过头快步地走回去。

她弯下腰伸手进垃圾桶里拼命地找着更才的那张纸。

那张病历单被重新摊开来上面的字迹是医生们共有的龙飞凤舞难以辨认。但印刷上去的题头依然清晰地透露着所有的信息。

“第二人民

医院妇科。”

以及里面有几个可以看得清楚字迹的词条“性病”“炎症”“梅毒”“感染”。

易遥抬起手把病历单撕开然后再撕开像是出了故障的

机器人一样停也停不下来。直到已经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无法再撕了她才停下来然后把手心里的一大团碎纸朝着边上的洗手池扔进去。哗啦拧开水龙头开到最大。

水柱朝下用力地冲刷在水池底上像是水管被砸爆一样喷出来的巨大水流卷动着那些碎纸从下水口旋涡一样地被吸扯进去。水柱砸出来的哗啦哗啦的巨大声响在整条走廊里被反复地扩音听上去像是一条瀑布的声音。

一直放了差不多一分钟易遥才抬手拧好水龙头。

那一瞬间消失掉的声音除了水声还有易遥咽回喉咙里的声响。

剧烈起伏的胸腔慢慢地回归了平静。

易遥吸了吸鼻子把弄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胸口面前被溅湿了一大片不过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

她拖着长长的被踩在脚下面的裤子飞快地朝教室跑过去。

走廊重新变成安静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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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连接往哪儿的洞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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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上课了。

易遥踏进门的时候教室里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

易遥并不在意这些她平静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经过唐小米身边的时候迅伸出手紧紧地抓了一大把她散在后背上的头。

那一下真的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易遥觉得自己的手几乎都没有知觉了。

尖叫着的唐小米连带着人从椅子上被扯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易遥回过身扯了扯衣服的拉链说:“啊真对不起跑太快了拉链勾住你的头了。”

唐小米疼得脸色白额头上跳着一根青色的血管。面前的易遥一脸诚恳也没办法说出多么恶毒的话来。起码没办法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来毕竟她的表情和语气永远都应该是符合“无辜而又美好”这样的形容词不是么。

易遥轻轻扬了扬嘴角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疼么?”易遥回过头来认真地问她。

唐小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愤怒的表情像是迅瓦解的薄冰而后那种熟悉的美好笑容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那种迷人的洋溢着美好青春的笑容。

黑暗里盛开的巨大花盘。

“不疼”唐小米撩了撩头停了几秒然后把目光从易遥脸上慢慢往下移“反正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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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么度可以逼近光的话那么一定是流言。

就算不用想象易遥也可以知道对于这样一所以优秀教学品质而闻名的中学来说自己身上生的事情具有多么爆炸的话题性。

一个人的嘴唇靠近另一个人的耳朵然后再由另一个人的嘴唇传递向更多的耳朵。而且传递的事实也如同受到了核辐射的污染一样在流传的过程里迅地被添油加醋而变得更加畸形。

易遥想起曾经在一次生态保护展览上看到过的被核辐射污染后生下来的小动物三只眼睛的绵羊标本和五条腿的蟾蜍。

都静静地在玻璃橱窗里安静地看向所有参观它们的人群。

课间休息的时候易遥上完厕所在洗手池把水龙头打开。

外面冲进来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低年级的女生正要跑进格间的时候被站在易遥身边同样也在洗手的一个女生叫住了。

易遥从镜子里也可以看到那个女生先把目光瞄了瞄自己然后又扬了扬下巴瞄向女生准备进去的格间。

于是被暗示的女生轻易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身拉开了隔壁一间的门。关上门的时候还对她说了声“好险谢谢你了。”

易遥关上水龙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了手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身出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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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

越靠近傍晚太阳的光线就越渐稀薄。

易遥抬起头望向窗外地平线上残留着半个赤红的落日。无限绚丽的云彩从天边滚滚而起拥挤着顶上苍穹。

世界被照耀成一片迷幻般的红色。

易遥抬起手腕还有十分钟下课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易遥低下头在桌子下面翻开手机盖然后看到件人“齐铭”。

“下课后我要去数学竞赛培训你先走。”

易遥正要回复刚打完“知道了”三个字又有一条新的短消息进来易遥没有理睬把“知道”了三个字回给齐铭。

送成功之后易遥打开收件箱看到后面进来的那条信息依然是齐铭的短信不过内容是:“还有别和她们计较。”

易遥看着这条短信没有说话半天也不知道回什么。而且刚刚出那一条“知道了”看上去也像是对“别和她们计较”的回答。

如果按照内心的想法的话那么对于“别和她们计较”的回答绝对不会是“知道了”而一定会是“不可能”。

易遥笑了笑合上手机继续望向窗外的那片被夕阳染成红色的绚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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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森西再一次站在易遥教室门口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易遥。

教室里没有剩下几个人。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在擦着黑板。

顾森西冲着她喊了喊:“喂易遥在不在?”

然后教室后面一个正在整理书包的女生从课桌中站起来声音甜美地说“你又来找易遥啦?”

顾森西寻着声音望过去唐小米头上的红色蝴蝶结在夕阳下变得更加醒目。

“恩”顾森西点点头张望了一下空旷的教室像在最后确定一遍易遥并没有在教室里“她回家了?”

“你说易遥啊”唐小米慢慢地走过来“她身子不是不舒服吗应该看病去了吧。”

顾森西并没有注意到唐小米的措辞也许男生的粗线条并不会仔细到感觉出“身体”和“身子”的区别。他皱了皱眉说:“她病了?”

唐小米没有理他笑了笑就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走出教室门转进了走廊。

正要下楼梯唐小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翻开手机的盖子然后看到件人的名字的时候突然扬起嘴角笑起来。

打开信息内容是:“她又去那儿了。”

唐小米合上手机转身往回走。

“喂。”

顾森西回过头看到又重新折回来的唐小米。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啊她在

医院呢。”

“哪家医院?”顾森西转过身朝唐小米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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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遥把白色的纸袋放进书包。然后摸索下陈旧的楼梯。

腐朽的木头的味道依然**地包裹住全身。

偶尔踩到的损坏的木板出吱吱的声音来。

昏暗的阁楼里只有一盏25瓦左右的黄色灯泡在亮。有等于无。阁楼一半完全沉在黑暗里另外一半虚虚地浮在灰蒙之上。

只有出口的地方涌进来傍晚的红色光线。

跨出阁楼的门易遥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然后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顾森西。

他望向自己的表情像是一幅模糊的油画静止得看不出变化。

直到他抬起头用一种很好看的男生动作抓了抓头微微地一笑“哈原来真的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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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瞬间你会感受到那种突如其来的黑暗。

比如瞬间的失明。

比如明亮的房间里被人突然拉灭了灯。

比如电影开始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

比如飞快的火车突然开进了幽长的隧道。

或者比如这样的一个天空拥挤着绚丽云彩的傍晚。那些突然扑向自己的黑暗像是一双力量巨大的手将自己抓起来用力地抛向了另一个世界。

易遥再一次抬起手揉了揉更加湿润的眼睛说“恩是这样啊。”

眼眶像是漏水的容器。只是找不到缺口在哪儿。于是就只能更加用力地揉向眼眶。

“就是这样啊。”易遥甚至微微笑起来。

说完她看到了站在顾森西背后十米开外朝着自己露出甜美微笑的唐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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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弄堂的时候天已经变得很黑了。

厚重的云朵把天空压得很低。像擦着弄堂的屋顶一般移动着。

楼顶上的尖锐的天线和避雷针就那样哗哗地划破黑色云层像撕开黑色的布匹一样出清晰的声响。

黑色的云朵里移动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模糊光团。隐隐约约的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光晕。

在云与云的缝隙里间歇出没着。

易遥把车停好然后走进弄堂。右手死死地抓紧着书包一边的肩带用尽力气指甲白。像溺水的人抓紧手中的淤泥与水草。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用尽力气。

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地离开自己的世界。所以想要抓紧一些更紧一些。紧得透不过气也没有关系。

只要不要离开自己的世界。

1oo

呛人的油烟从两旁的窗户里被排风扇抽出来直直地喷向对面同样转动的油腻腻的排风扇。凝固成黑色粘稠液体的油烟在风扇停止转动的时候会一滴一滴从叶片上缓慢地滴向窗台。易遥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用清洁精擦一次。那种手指上无论洗多少次也无法清除的油腻感刻在头皮的最浅层比任何感觉都更容易回忆起来。

易遥穿过这样的一扇又一扇黑色的窗户朝自己家里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朝齐铭家看了看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投射出来像一摊夕阳一样融化在弄堂过道的地面上。

很多时候也会觉得齐铭也像是夕阳一样是温暖的也是悲伤的并且正在慢慢慢慢地朝地平线下坠去一点一点地离开自己的世界卷裹着温暖的光线和美好的时间一起离开自己的世界。

是悲伤的温暖也是温暖的悲伤吧。

也许这样的时刻齐铭正拿着碗面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身边是李宛心那张呵护备至到让人觉得虚伪的脸。说许他已经吃完了晚饭随手拧亮写字台上的台灯翻开英文书的某一页阅读着那些长长的词条。或者他抬起头露出那张夕阳一样悲伤而又温暖的脸。

易遥突然被冲上喉咙的哽咽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她抬起手揉揉眼睛用钥匙打开自己家的门。

门里是意料之中的黑暗。

冰冷的黑暗以及住在不远处悲伤的温暖。

它们曾经并列在一起。

它们曾经生长在一起。

它们还在一起。

它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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