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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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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世的时候,赵千栋能从历史教材上学到的东西,往往都属于所谓正史之流,而在那些正史之中,任何一场来自封建时代的农民战争,都会被冠以“阶级性”之类的评价,尤其是在关于清末的史书中,不管是太平天国还是热河教众起义,抑或是义和团运动,都是反帝反封建的农民起义,都是带有正面性质的。在那时候,赵千栋对这种理论没有任何怀疑,但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当他真正接触到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之后,他才之后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做历史都是人编的。真正的农民起义,其实并没有那么高风亮节,也没有那么神圣华丽,当一群群饥肠辘辘的灾民拿起刀枪造反的时候,他们心里想的并不是阶级斗争,也不是革命理想,当然更谈不上为中华崛起而如何如何,他们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就是,就是奸淫掳掠。
锦州灾民数千人起义,短短数天之内,席卷了金、锦两地,与此同时,复州、盖平等地相继陷落,数万刚刚放下锄头便拿起刀枪的乱民,一夜之间变成了来自九幽地狱的嗜血罗刹,盖平陷落之日,乱匪肆虐,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满城商贾平民无故受戮者不知凡几,几可盈城的伏尸,在三伏天的烈日灼烤下腐烂生蛆,恶臭之气数里之外便可闻到。古城栾石驿在被乱匪攻克劫掠之后,又被付之一炬,乱民在城中以杀人悬首为乐,残破的城头上,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赵千栋亲自打理的粥场,现在囤粮数万石,这是他用来赈济灾民的,而不是用来资赏乱民的,故而当侵占了积金社的乱民来袭的时候,他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杀!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出东方的时候,在距离沙河粥场不到二里之遥的平原上,一场与其称为是战斗倒不说是屠杀的血战开幕了。

站在一条干涸的沟渠横坡上,身着官服的赵千栋手持单筒铜皮千里镜,远远的观望着远处那些人多势众的乱匪。

在沟渠的里面,从南到北,或蹲或站的派了长长的两列士兵,在这些士兵中,有刚刚招募起来的佣军,也有此前赵千栋由灾民中募集出来的千余丁勇,两方夹杂在一起,人数亦有两千余,至于说原归田琪营下的那四百余骑兵,此刻则在沟渠的后方列阵,他们的主要任务,在于掩护阵地侧翼,同时,也将在敌溃之后,担当追剿的任务。

通过千里镜,赵千栋可以将对面乱匪阵营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正如他之前所判断的那样,这伙试图前来偷袭粥场的乱匪绝对是乌合之众中的乌合之众,与其说他们是一群武装力量,还不如说他们是一群乞丐,远远看去,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只不过与普通乞丐不同的是,这些人手上拿的不是破碎的瓷碗以及唱莲花落的快板,而是用来杀伤人命的刀枪剑戟。再者,他们的眼神也与那些普通的乞丐不同,从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到死灰,也看不到哀求,唯一能够看到的东西就是亢奋,近乎歇斯底里的亢奋。

这伙乞丐乱军中领头的,应该是处在那一片乌压压人群最前面的汉子,这家伙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左右,满脸横肉、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天生为匪的料子,同时呢,他也是这一伙乱匪中唯一一个骑马的。

数千人组成的乱匪队伍,即便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所制造出来的声势,也是很有看头的,赵千栋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身边那些新招募起来的丁勇有些胆怯,微微吹拂的晨风中,甚至都能听到一阵阵打牙颤的咯咯脆响。对于这种怯战的情绪,赵千栋并没有理会,他相信只要不临阵退缩,等到这一战结束之后,这些新招募起来的丁勇,就算是成熟了,他们将在下一场战斗到来的时候,表现出足够的勇气。

与自己身边的丁勇不同,那些被安排在外围的佣军士卒,反倒显得极为亢奋,他们对这种窝在沟渠里的作战方式非常不满,时不时的,赵千栋都能听到两侧有人高声骂娘。

“呜”

就在赵千栋刚准备将千里镜放下的时候,对面的乱匪阵营里,突然想起嘹亮的角鸣,而随着这角鸣声的骤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动了起来。

“杀啊!”

犹如潮水般的人群涌动中,撕心裂肺般的喊杀声喧天而起,紧接着,数千徒步狂奔的乱匪,一窝蜂似的朝赵千栋所在临时阵地滚动过来。

“同知大人有令,奋勇杀贼者赏,临阵退缩者立斩!”

就在数千乱匪如潮水般朝前涌来的时候,督阵官开始在沟渠后方策马往来奔驰,他手中那把雪亮的腰刀,在空中舞出一个个的刀花,同时用不容人有丝毫怀疑的语气高声大喊。

赵千栋站立在沟渠的边沿上,通过手中的千里镜,他可以将那些越奔越近的乱匪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可以看清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的面容,看清他们已经由亢奋转化为疯狂的眼神。

“嘟”

刺耳的竹哨声在喧天的喊杀声中依旧清晰可闻,这是给前排射手们下达的瞄准指令,同时,也是后方两门75mm克虏伯行营炮即将鸣响的先兆。

“轰!”

“轰!”

几乎就在竹哨声停歇的同时,震耳欲聋的炮声炸响,两枚群子弹不偏不倚的落在狂冲而来的乱匪人群中,四射的泥土飞溅中,密匝匝的人群里顿时躺倒一片,一面书写着硕大“张”字的绣旗,飘乎乎的飞到半空,而后缓缓落下,盖在了一个被炸飞半条腿,仍旧躺在地上哀号翻滚的乱民身上,紧跟着,一支脚踩上去,又一支脚踩上去直到整面旗子都被疯狂前冲的人群淹没。

尽管官兵阵营后方的两门克虏伯行营炮激射不断,碎片翻飞的群子弹也给乱匪造成了重大的伤亡,但是在一股莫名奇妙的疯狂情绪支配下,数以千计的乱匪还是越冲越近,他们知道,只要冲过了这一道障碍,自己就能得到数万石的粮食,无法计数的白银,甚至可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嘟”

凄厉的竹哨又一次响起,不过与前一次相比,这次声音延续的时间更长,声调更高。

随着这一声哨响,赵千栋所处的沟渠内枪声大作,两挺由战马拖曳着的赛电枪,也被送上渠沿,疯狂的朝冲锋过来的乱匪射击。

赛电枪的威力,绝不是步枪可以比拟的,随着那两个圆轮间粗硕枪管的不停伸缩跳动,随着一颗颗橙黄色的弹壳从退弹仓内连续跳出,两道狂猛的火舌肆意狂吐,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陷入疯狂的生命。

鲜血,千里镜里所能看到的全都是鲜血。

尤其是两挺赛电枪正对面的扇形范围内,一蓬蓬的血雾迎着初升的第一缕阳光漫天飞舞,一个个狂冲而来的匪兵,被威力巨大的激射子弹扫翻在地,被打飞的胳膊、大腿的伤员,在尸横遍野的草地上翻滚嚎哭,转瞬又被后面冲上来的自己人践踏致死。就这样尸体摞着尸体、鲜血混着鲜血,一群只知道猛冲却既没有装备又没有战术的乱匪,到嘶鸣的角号声再次响起,也未能冲到赵千栋所在的沟渠近前。

角号声显然是指挥这群乱匪进攻抑或是后退的号令,在呜咽的号鸣声里,潮水般涌来的乱匪一哄而退,赶鸭子一般朝本阵的方向逃去,整个过程毫无秩序可言。

“应该追击!”赵千栋的脑子里猛然间蹦出这么一个念头,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下令的时候,左翼边缘的阵地后,已经有十二骑兵士猛地冲了出去,紧接着,田琪的一声怒喝传来,四百余骑骑兵分作两列,从左右两翼狂突而出,以奔雷之势径直朝乱匪退却的方向掩杀过去。

震耳欲聋的奔马声与厮杀声再次于旷野中响起,不过这一次赵千栋没有去关注整个占据,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双方的胜负早在进入阵地的那一刻便已经分出来了,至于说他现在所关注,仅仅是那十二个未得军令便擅自出击的骑手,按军律,他们是要被军前斩首的。

十二名骑手显然不是田琪营下的兵勇,他们身上也没有穿绣有“勇”字的军服,仅从这一点上看,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属于佣军里少数配有马匹的骑手。

十二名骑手中,领头的是一个身材消瘦但马上动作异常灵活的年轻汉子,此人手里挥舞着一把直锋斩马刀,犹如凶神一般纵马狂奔,第一个冲入败退的乱匪群中,先是一个急停,紧勒的马缰将胯下战马扯得仰身暴起,“嘘”的一声烈马狂嘶中,两个手持长矛的匪兵被马蹄蹬的腾空而起,翻滚着跌入人群。紧接着,还没等高抬的马腿落下,战马上寒光骤闪,两颗大好头颅迎着朝阳破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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